教育局的会议室里,局长对着我们8个师范毕业生娓娓而谈。主题是我们8个人是在二十多个毕业生中挑选出比较优秀的,这次被分配到山区学校工作,是市政府和教育局对我们的信任,我们应该感到骄傲,更应该加倍地努力工作。,局长说,他保证3年后一定把我们调回到市里的学校工作。
走出会议室,几个人开始发牢骚。几乎每个人都在祈祷,但愿局长的承诺能够兑现。
几天后,我带着简单的行囊上路了。一路上天蓝蓝,山绵绵,水青青,几处山坡上的几处农家小院,炊烟袅袅,颇有些陶诗的意境。
我报到的学校坐落在青山脚下的一片平地上,靠北一排墙皮斑驳的平房,分成五个教室,一间大的办公室,平房的前面立着一个高高的旗杆,下面一个木板钉成的领操台,令人奇怪的是,偌大的操场上一棵树也没有。在群山的怀抱里,校园愈发显得空旷而寂寞。
当天晚上,校长带着全校所有的6名教师为我举行了一个热烈而丰盛的欢迎宴。山村的教师一如山村的农民一样木讷中透着诚实,几杯酒后,他们的话多了起来,开始争着向我劝酒。那天晚上,我喝多了。
山村学校的作息制度是这样的,每月连续上课21天,其余的几天放假。前21天忙忙碌碌地备课上课批改作业,时间似乎过得很快。放假的那几天,所有的人都回家了,校园里只剩下我。白天,我漫步在操场上,看群山碧翠,望层林尽染,观苍山负雪。夜晚,我望月吹箫,踏雪静思,秉烛夜读。虽自得其乐,但寂寞孤独之感却难以排遣。
两个月后,我开始逃避这世外桃源式的生活。我还年轻,我需要浪漫,需要时代的信息。我开始频频地请假。但每次请假时望着校长那无奈的目光,我都在深深的内疚中逃也似地离开学校。
带着失意,秋去秋又来。暑假后,我迟迟归来。那天,刚刚走进校园,就听到一阵优美的歌声从教室里飞出,整个校园仿佛凭添了一分靓丽。好奇怪,学校从来没有音乐教师,除了每周一听到的国歌外,再没听到过别的歌声。我急急地走进办公室,只有校长一人在,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。见我进来,笑呵呵地对我说“咱们学校又分来了一个毕业生,女老师,教英语和音乐,你听──”,歌声真的很美。
下课后,一张年轻美丽灿烂的笑脸出现在办公室里,简陋灰暗的办公室变得温馨而明亮。她叫陈晓,今年的毕业生,我们都叫她晓老师,她性格活泼,每天,办公室里都飘荡着银铃般的笑声,萦绕着百灵般的歌声。她说她很喜欢这个学校,很喜欢这山村的景色,很喜欢这山民的淳朴,更喜欢这里的学生们。学生们也特别喜欢她,每天围在她身边唧唧喳喳个不停。
可能是她的到来解除了我的寂寞,或是她的工作热情感染了我,我很少请假回家了。
带着欢笑,秋去夏又来。开始期末考试了。监考的时候,我听同事说,晓老师下学期就不来了,她父母找了主管教育的市长,把她调回了市里。我的心里顿生怅然与怨愤,怪不得她每天快快乐乐的,还装出一副对山村教育喜爱的样子,原来她早已心中有底。如果也只让我在此呆一年,我会比她做得更好。
考完试,批完了卷,陈晓就要走了。那天早晨,她早早地收拾好了行李。怎么说也同事了一回,我们都去送她了。校长苦笑着对我说,明年这时候就该送你了,大家都没有说话。我们默默地走在山路上。
突然,一阵清朗的歌声从山坡上传来。我们不由地站住了,都回头望去。只见几乎全校所有的学生,面朝我们这个方向齐刷刷地跪在山坡上,唱着陈晓老师教给他们的歌沿着校园熟悉的小路,我们来到树下读书……
谁能受得了这惊天地泣鬼神的场面,谁能承受得了这人世间最真的真情。陈晓老师泪流满面,她明白这是学生们对她真诚而无奈的挽留,她扔下背包,跑向了同学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