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文斌:在迷宫一样的眼底穿行

魏文斌,眼底病专家。1965年生于安徽桐城农村。医学博士,北京同仁医院眼科中心医务部主任,首席专家,首都医科大学教授。

光明使者——魏文斌热爱并敬畏这个称谓,因为光明是他的信仰。

心底那巨大的充实感,被他“确诊”为幸福

太平间里真冷。魏文斌搓几下手,戴好手套,一一备好用具,拿起手术刀——开始工作。

他的工作,是从刚刚去世的死者眼部取下角膜,作为医院眼科手术的材料。这尚有余温的躯体,生前留有志愿捐献器官的遗愿,魏文斌动作轻柔,像是怕弄疼了他。

是魏文斌主动提出去取材料的,那时他毕业刚参加工作。这活儿挺苦,没人愿意干,,想到每取回一个角膜,这世界就又多了一个能看见光明的人,还有什么可犹豫的?

取材料自然是没时没点,只要得到某医院志愿捐献角膜的人去世的通知,就必须立刻前往。因为病人死亡超过六小时,角膜就作废了。最苦的时候是午夜时分,睡得正沉,被电话惊醒,一边说“好”,一边穿好了衣服。近的医院就骑车去,大冬天的,冰天雪地里上身前倾,双脚奋力冲刺……

这样的工作他做了三年,共取了1000多副角膜。对他来说,1000多次的辛苦就是1000多人的光明。

取角膜前常常需要再与病人家属协商,等到正式工作时,时间已经迫在眉睫。在这样的情况下,必须快、准、稳。直到现在,他15分钟取18个材料的记录,依然无人可破。那把魏氏“无影飞刀”,正历练于此。

“吃苦是多好的事情啊!”因为直到今天,他的全部梦想就是那三个字好医生。有医术又有医德那样的——好医生。

除了在取材料的时候随叫随到,生活的常态是泡在病房里。白天出门诊,拿个小本,跟在老师和病人屁股后头,记下遇到的一切情况,遇到不懂的赶紧翻书;晚上吃过饭再拿个小本,去图书馆,记笔记。通常是在关门的时候被轰出来,月亮圆滚滚,仿佛自己周身都被它镶上一圈银边儿,心底那巨大的充实感,被他“确诊”为幸福。

五年后升主治医师选择主攻专业,他没有选赚钱多出活儿快的专业,而是选择了科研含量最高、最苦最累,却最不容易赚钱的“眼底病”,因为“要选就选最具挑战性的,这样发展空间才大,否则,只是个工匠”。

原来,光明就是在黑暗中修炼而成

直至真正成为一名玻璃体视网膜手术医生时,他却发现自己陷入了深深的沮丧之中。

“无论医生怎么努力,无论手术多么完美,由于视网膜神经结构的特殊性,不少患者术后很难达到0.3以上的视力。那种做白内障手术时,患者的视力一下恢复到1.0,摘下纱布时患者雀跃甚至惊叫的神情,我很久没有看到了……”在一本叫做《同仁眼科手术笔记》的书里,魏文斌坦言。

他问自己,我每天在暗室里仔细搜寻着脱落的视网膜皱襞后掩藏的裂孔;每天透过镜头那一束光线,在手术室里一点一点将视网膜展平……这些繁复细碎的劳动,却常常无法提高视力,我所做的这一切,有意义吗?

直到有一天,他在给一位患者做检查后告诉对方“你的眼底已经完全没有问题,0.03的视力只能这样。” 0.03,意味着他只能用放大镜并贴在上面才能看清。可是那位患者却突然激动起来,连声说“谢谢大夫!谢谢大夫!有了这0.03,所有的事我都能干呢!”

这位高度近视的单眼患者,右眼已失明多年,左眼视网膜脱离。两次手术失败后,来到同仁医院,由魏文斌做了手术。

“大夫,我来北京就是怕左眼也像右眼,黑呀!那种感觉,您不理解,不知白天黑夜,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?我想,这回做不好就去死。现在看一切,亮堂堂的,我可以自己走路,自己照顾自己!高兴呀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