蘸墨在纸上晕开了牵挂,提袖在眉间打乱了平仄,是该小心起笔,细细描摹你的眉眼,还是应宣张写意,让你的笑容也生动。我把牵挂轻描淡写,不过才捧起一盏清茶,书生便已在扇面落笔一句“平生不会相思”,点顿勾画,挥毫之时,渐觉一叶惊秋。
寻一条小径,摇一柄折扇,我小心翼翼,不愿将还在梦中沉睡的树叶吵醒,秋风带着斜阳吹醉了落花,我将愁绪编织成童话,结局书写得完美,诗意铺满了荒原。嘘,听。落叶打着旋儿点在水面上的声音,很轻,似乎终于决定,在未知地方开始旅行。
一缕秋风,如一个纤细又安然的女子,踏着小碎步缓缓走进。她带着秋季的静谧,在一个拐弯,不期然与我遇见。她穿过弄堂,伸手将木门一家一户的叩响,她踏上石阶,抬步不小心扰乱年轮的沧桑,她走进深巷,回眸无意间惊扰了时光。而这时我才发觉,辗转一回首,花开花落,岁月已千年。
一叶飘零下枝头。我于半梦半醒间,窥得初秋除了花谢,还有蝉声哽咽的秘密。然后蛙声被秋风吹落了聒噪,天空里也有了稻香的味道,小虫瞪大迷蒙的双眼,看着自己也被染成了金黄的颜色。明月挂在树梢,花影温柔了时光,而这一刻,作为诗人的愁绪,被称为秋的气息包围,在丰收的稻田里,膨胀成唯美的诗句。
秋是“金风细细,叶叶梧桐坠”的动人。一抹暮色一只雀,一月圆缺一花谢,一曲蝉鸣一凝噎,一季清秋一婉约。我走入秋风早已铺好的小道,哼一首轻快的小调,踏歌而行,抬步带起秋叶纷飞。看,落叶如一只温顺的小猫,正蜷着身子卧在屋檐上安静的呼吸,我无意间闯入这一幕诗情画意,便把所有歌谣都唱成了温暖的故事。
秋是“孤城画角,一派秋声入寥廓”的肃杀。或许是四面边声连角起,还来不及饮浊酒一杯,号角便不知催了多少回。一座孤城一厮杀,一夜马蹄一天下,一曲琵琶一牵挂,一将功成一卸甲。烽火伴着刀剑杀伐,奏一首破阵曲,染红一季秋。又或许是醉里挑灯看剑,对月把觞,又忆起那一年金戈铁马,也曾深入敌军孤身犯险,也曾长枪一划三十米无人区,挥斥方遒,五十弦翻塞外声。
秋更是“举杯醉斜阳,解忧有杜康”的洒脱。烫酒一壶,写闲词一阙,画一笔丹青,看落花轻叩虚掩的窗扉,红叶如娇羞的新娘踏过了我的门楣。东篱黄昏后,不管是否把酒有暗香盈袖,翩翩少年郎,折扇一合又招惹了几家多情,几处相思。琵琶悠悠,锦瑟无端,不小心就对谁把承诺许成了一生一世,后来却是时光红了樱桃,绿了芭蕉。
一盏秋风解清愁,襟带吴钩饮风流。
于是我在绕啊绕的画梁前,寻找属于一片落叶的救赎。一笔一划把你的名字篆刻在灰色的墙面。对镜剪鬓齐,小品一口清茶,斜倚翠屏,闲挑百结灯花。
于是我在一叶轻舟里摇橹,不管载不载的动这许多愁,此后经年便在这一处山水,这一处小桥,与寂寞结缘。
于是我在一季清秋里垂钓孤独,不管会不会有江雪作陪。半生岁月便在这一方天地蹉跎,以这一柄鱼竿为家,与蓑衣做伴。
于是我在一架秋千旁等候,不管有没有人会和羞走,又把青梅嗅。晨辉透薄雾,我便在这一方庭院等秋风渐起,等花渐瘦,等秋雨微凉我来撑伞,等这月晃悠悠走过墙头。
我自人间飘零久,渐觉一叶惊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