旅馆名叫“欧亚大旅社”。
奶是孩子吃的饭,所以也该在饭堂吃,证明这旅馆是科学管理的。
早晨清醒,居然自己没给蚤虱吃个精光,收拾残骸剩肉还够成个人
跟女掌柜算账的时候,鸿渐说这店里跳蚤太多,女掌柜大不答应,说她店里的床铺最干净,这臭虫跳蚤准是鸿渐们随身带来的。
门口桌子上,一叠饭碗,大碟子里几块半生不熟的肥肉,原是红烧,现在像红人倒运,又冷又黑。旁边一碟馒头,远看也像玷污了清白的大闺女,全是黑斑点,走近了,这些黑点飞升而消散于周遭的阴暗之中,原来是苍蝇。
伙计取下壁上挂的一块乌黑油腻的东西,请他们赏鉴,嘴里连说“好味道!”引得自己口水要流,生怕经这几位客人的馋眼睛一看,肥肉会减瘦了。肉上一条蛆虫从腻睡里惊醒,载蠕载袅
伙计再没法毁尸灭迹,只反复说“你们不吃,有人要吃——我吃给你们看——”
那女人本在把孙小姐从头到脚的打量,忽然发现顾先生的注意,便对他一笑,满嘴鲜红的牙根肉,块垒不平像侠客的胸襟,上面疏疏地缀几粒娇羞不肯露出头的黄牙齿。顾先生倒臊得脸红
孙小姐窘得说不出话,辛楣怒容相向道“是米又怎么样?她这样一个女人坐一下也不会压碎你的米。”那汉子道“你做了男人也不懂道理,米是要吃到嘴里去的呀——”
那汉子没法,怒目打量孙小姐一下,把垫坐的小衣包拿出来,捡一条半旧的棉裤,盖在米袋上,算替米戴上防毒具
李先生再有涵养工夫也忍不住了,冲出房道“猪猡!你骂谁?”阿福道“骂你这猪猡。”李先生道“猪猡骂我。”阿福道“我骂猪猡。”
李梅亭在街上装腔跳嚷道“孙小姐,你真坏!你也来开我的玩笑。我告诉你的赵叔叔。”
烤山薯这东西,本来像中国谚语里的私情男女,“偷着不如偷不着,”香味比滋味好
鸿渐问店主要痰盂,店主说,这样大的地方还不够吐痰?要痰盂有什么用?
不受教育的人,因为不识字,上人的当;受教育的人,因为识了字,上印刷品的当。 —— 钱钟书,《围城》
牛惯做牺牲,可以显示‘我不入地狱,谁入地狱'的精神;并且,世人好吹牛,而牛决不能自己吹自己,至少生理构造不允许它那样做。
—— 钱钟书,《写在人生边上》,《魔鬼夜访钱钟书先生》
一张文凭,仿佛有亚当、夏娃下身那片树叶的功用,可以遮羞包丑;小小一方纸能把一个人的空疏、寡陋、愚笨都掩盖起来。
—— 钱钟书
人生据说是一部大书。假使人生真是这样,那么,我们一大半作者只能算是书评家,具有书评家的本领,无须看得几页书,议论早已发了一大堆,书评一篇写完交卷。
—— 钱钟书
有一种人的理财学不过是借债不还,所以有一种人的道学,只是教训旁人,并非自己有什么道德。
—— 钱钟书
有种人神气活见,你对他恭维,他不推却地接受,好像你还他的债,他只恨你没有附缴利钱。一种假作谦虚,人家赞美,他满口说惭愧不敢当,好象上司纳贿,嫌数量太少,原壁退还,好等下属加倍再送。
—— 钱钟书,《写在人生边上》,《魔鬼夜访钱钟书先生》
做文章时,引用到古人的话,不要引用号,表示辞必己出,引用今人的话,必须说‘我的朋友'——这样你总能招揽朋友。
—— 钱钟书,《写在人生边上》,《魔鬼夜访钱钟书先生》
为别人做传记也是自我表现的一种;不防加入自己的主见,借别人为题目来发挥自己。反过来说,作自传的人往往并无自己可传,就逞心如意地描摹出自己老婆、儿子都认不得的形象,或者东拉西扯地记载交游,传述别人的轶事。所以,你要知道一个人的自己,你得看他为别人做的传。自传就是别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