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月18日城市物种日历:绣球

在中国的园艺史上,绣球这个名字在绣球属Hydrangea和荚蒾属Viburnum之间是长期混用的。这两个属的植物在中国的栽培历史均可以追溯到隋朝以前,形态也有颇多相似之处,比如说都是对生叶、花序都由外围的大型不孕花和内部的小型可孕花构成、都有整个花序全为不孕花的类型。本着只看大概不求甚解的原则,中国古代的园艺家十分任性地在这两个类群间使用着绣球、粉团、八仙花等名字。比如说明朝王象晋在《群芳谱》里写道“绣球,木本皴体,叶青微带黑而涩。春月开花,五瓣。百花成朵,团圞如球,其球满树。”这说的是荚蒾属的绣球荚蒾Viburnum macrocephalum。但接下来一句就比较怪了“花有红白二种。”这个种并不开红色的花,红花在整个荚蒾属里都很少见,而Hydrangea macrophylla在碱性环境下开的花倒是红色的。清朝的《花镜》说“八仙花即绣球之类”,但又说“蜀中紫绣球即八仙花”,这是又弄混了一次。到了近代相当权威的《植物名实图考》,由于大量引用《群芳谱》的描述,仍然混淆了上述物种。,《花镜》还记载了一种名为“粉团”的花“粉团,一名绣球……一蒂而众花攒簇,圆白如流苏,初青后白,俨然一球。”这说的还是荚蒾。而《植物名实图考》引了这一段之后又发挥了一下“按粉团出于闽,故俗呼洋绣球。其花初青,后粉红,又有变为碧蓝色者,未复变青。”这就又扯到Hydrangea macrophylla上了,连花色会随土壤酸碱度变化都写得明明白白。

在碱性土壤中开红花的绣球

在酸性土壤中开蓝色花的绣球,观赏品种的花序里都是不孕花。

在今天的植物学著作里,上述混乱的名称最终将错就错地尘埃落定了。绣球归于Hydrangea属,其他名字则归于Viburnum属,但也留下了绣球荚蒾这个孽种。八仙花一度曾被用于前者,但实在太容易引起误解,遂弃用。如今这两个属的分类地位也和《中国植物志》编撰之时大不相同,绣球属离开虎耳草科自立山头,是为绣球花科;而荚蒾属则离开忍冬科加入了原本非常小的五福花科。这两者乍看上去非常像,但仔细看还是很容易区分的。绣球花的不孕花没有花瓣,有4枚彼此分离的大型萼片,可孕花的雌蕊由3枚离生的心皮构成,果实是蓇葖果;荚蒾的不孕花有萼片也有花冠,花冠裂片5枚,果实是核果。

花序中有可孕花的绣球荚蒾,注意5基数的花和绣球不同。

花序里全部都是不孕花的绣球荚蒾品种。

不论是绣球还是荚蒾,它们的花序长成这样都有相同的适应意义。植物总是倾向于产生尽可能多的后代的。花的演化中有一条途径是简化结构,也包括减少子房中胚珠的数量,这样一朵花就只能结出一两个种子了。(花的结构简化原因非常复杂,在这里不一一细表,大家知道其中很多是和传粉方式的改变有关就可以了。)单花的种子产量下降和大量产生后代的需求是背道而驰的,于是这样的植物往往会开出大量的花。

这就带来了另一个问题开花会消耗相当多的资源,其中真正对繁殖有用的只是花在花粉和胚珠上的投入;而用于吸引和报答传粉者的那一部分,很多其实是浪费掉了。如果植物需要开出大量的结构功能都完整的花,负担可能就太重了。

于是有些植物演化出了两种不同的花,结构都不完整,一种专司招引传粉者,一种专司繁殖。这样的两种花聚集在一个花序里,一般是外侧的花负责招引、内侧的花负责繁殖。这实际上就是用一个花序模拟一朵单一的完全花的功能。除了绣球和蒾,我们在伞形科、菊科等大科里也能见到这样的分工,而且可以看出两种花分化的程度不同。